[科幻]單日人,雙日人12

Bubkes → 發表 2024-07-09T15:54:40
單日人,雙日人12
“這個女人的身份已經確定,叫索菲亞•阿莉莎•愛琳,是附近格蘭切
斯特的居民。”伯納德說道,“今天上午早些時候,員警傳訊了你。你能
解釋一下為什麼嗎?”
整個房間的人都倒抽一口氣。羅恩站在我的旁邊,整個人都僵硬
了。我發誓,他也和我一樣,在盡力調整呼吸。我應該告訴他理查森今
天早上來訪,還有後來我去園畔警署,遭受折磨的事情,可是沒機會說呀。
索菲亞真的住在格蘭賈斯特嗎?她在那裡幹什麼?
“我……我……嗯……”
我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怎麼得體地回答這個問題。房間裡所有的
記者都往前探著腦袋,他們已經嗅到了好故事的味道。他們看上去就像
一群嗜血的鬣狗,圍上了一頭剛剛咬死的獵物。
“我……嗯……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我繼續說道,也想表現出震
驚,“我覺得……嗯……我有責任幫助員警調查。我的日記上說,我在
兩年前的作家會議上見到了愛琳小姐。從她的行為看來,她是迷上了我
和我的書。按照我的理解來看,警方是在構建她的心理狀態。你是《直
擊犯罪》的記者,布魯斯。我想你肯定明白每個小細節都有可能對案情
有幫助。看起來,警方還沒有排除自殺的可能性。畢竟,她在精神病院
住了十七年,兩年前才出院。”
天哪,我真是有點含糊其辭了。但是最後,我爆了點索菲亞的猛
料,可能避免了一場災難。伯納德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著,皺緊了眉
頭,神情專注。我暗中松了一口氣。羅恩也稍稍放鬆了點。前排的一個
女人對我揮舞著她的手機。我舉手示意她,希望她的問題能不涉及索菲亞。

“簡•麥克唐納,《女性週刊》。我去年為了一篇稿子,採訪了你和
你可愛的妻子克雷爾。”
啊,是的。事實:一位名為簡•麥克唐納的記者去年十二月到我家
裡做了採訪。我在日記中對她的那幾句評論可不客氣。原因是她對我寫
的書沒什麼興趣,對克雷爾的蘭花更有興趣,雖然她嘴裡說是想要研究
一下非正統的文學靈感來源。
“我的日記說,克雷爾是一位非凡的女性,”麥克唐納說道,“她的
肉餡餅和改善家居的想法都讓我深為讚歎。我們耶誕節那期刊物的專題
照片就是你家的起居室。之後,我和克雷爾一直保持聯繫。要知道,我
們都喜歡異國花卉。事實上,我們偶爾還會互發短信。”
我不知道她這樣絮絮叨叨到底是要說什麼。但還是讓記者侃侃而談
吧,目前我最好還是保持安靜。
“你妻子剛剛給我發了條短信……”她繼續說道,完全是不懷好意的
語氣,“就在一分鐘之前吧,這條短信很有趣。”
哦,不。我知道短信的內容了。見鬼。我應該早一點打斷麥克唐
納,請下一個提問者。可是現在為時已晚。整個房間都在屏息而待。記
者們再次聞到了血腥味,集體朝前探著腦袋。我收回了放在演講臺上的
右手,握緊了拳頭,免得手指哆嗦。
家裡那個心機女人。
“埃文斯先生,她說,她要和你離婚。”

羅恩推著我匆忙離開了會議室,臉上刻滿了憤怒。他怒火中燒,我
應該是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樣暴怒。

“克雷爾的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還
有那個死了的女人,為什麼不說?”
“沒機會——”
“機會?你他媽的馬上就要毀掉所有機會——”
“我知道,那個女人提起了克雷爾,我正在盡力挽救——”
“挽救?”羅恩的臉更紅了,“你承認你和克雷爾有點‘小矛盾’,事
情‘很快就會解決的’,你給自己挖了一個更大的坑——算了吧!你說這
話的時候,我真想伸出手,死死鉗住你的嘴。馬克,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我保持沉默。
“你出格了,搞砸了。你把自己的蛋蛋割下來了。你承認和克雷爾
有問題,這就是說克雷爾要離婚是非常認真的。”
真他媽見鬼。羅恩說得對。
“我都可以想像明天報紙的大標題了:‘馬克•埃文斯的混合婚姻搖搖
欲墜——這些受人追捧的結合真的靠得住嗎?’你的政治生涯還沒有開
始就結束了。”
“但是我肯定,只要勸解一下,克雷爾會改變心意的——”
“你他媽就是個蠢貨。”羅恩又惡毒地瞪了我一眼,“即使明天早上
克雷爾醒來想要原諒你,可每個人都知道你的婚姻已經破裂了。她這麼
戲劇化地處理事情,肯定是被你惹毛了。”
我咬著下唇。

“一個人連婚姻都守不住,沒人會投他票的。沒人。”
“但我想不到該說什麼——”
“你應該說那不是克雷爾。你該說她絕對不會發這樣的短信。大家
都收到過惡作劇的短信,還有惡作劇的電話。短信肯定是其他人發的。
目的不純的人,或是有不可告人的動機,有惡毒的計畫。馬克,你他媽
還是作家呢,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你該找個恰當的形容詞。關鍵就是:
有人想要搞事,想要把你搞臭。”
羅恩是自圓其說的高手,他是對的。我應該那樣說才對。我再次感
到疲憊不堪,看到幾英尺遠的地方有個凳子,我一屁股坐了上去。然而
羅恩還抱著胳膊,站在那裡。
“搞政治的第一原則就是否認,”他一字一頓地咆哮著,“眼前就是
災難,你更要否認。”
今天晚上,我要把這兩點記在日記裡。
“非常抱歉,”我垂著頭說道,“那個女人提到克雷爾,我的腦子就
停止運作了。今天上午我就已經精疲力竭了。員警還出現在我家門口。”
“你還提那個死女人的事情,”羅恩又極具殺傷力地看了我一
眼,“聽到那個ITV傢伙的問話,我心臟病都要犯了。只有有罪的人才會
被員警詢問。但你回答得還不錯,說她是個自殺的瘋子。只要有需要,
你還是可以現場發揮的。但克雷爾的事情更糟糕。糟糕得很。”
“那我們該怎麼辦?”
羅恩歎了一口氣。

“他媽的就算是笨蛋,”他說,“也知道損失是明擺的了。損失嚴
重。需要開啟止損模式。他媽的收拾殘局模式。屎拉在褲子裡,自己收
拾模式。我給你兩個選擇。”
“繼續。”
“第一個,就是讓大家相信克雷爾是一時昏頭了。她太情緒化了,
才給那個女人發了短信。她犯了個巨大的錯誤,她依然愛你。她還要
說,你會是個出色的議員。”
我搖了搖頭。
“第二個,就是讓克雷爾立刻在媒體上發一條聲明。如果有可能,
最好是在兩小時之內。聲明不是她本人發出的短信。這盆屎是克雷爾扣
在你頭上的,也只有她才能清理乾淨。”
“但我怎麼才能說服她呢?”
羅恩又歎了一口氣,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她又不是我老婆,”他說道,“你更瞭解她。她是更喜歡鮮花呢,
還是更喜歡漂亮的貼身衣物。或者你是不是該趴在她腳下搖尾乞憐。馬
克,祝你好運。你真的需要點運氣。”


漢斯
距離這一天結束還有10小時45分鐘
馬克•埃文斯的鄰居要麼就是對周邊的事情毫無興趣,要麼就是只
對自己感興趣,或者兩者都是。我已經詢問過四戶人家了,可是沒人看
到或聽到過任何有價值的事情。這真他媽叫人鬱悶。時間過得太快,我
已經浪費了三十三分鐘了。埃文斯家對面那些排屋,還剩下兩家人沒有
拜訪。站在倒數第二戶人家門口,我敲了敲門,一個看起來疲憊不堪的
女人懷抱孩子來開門了。黑色的眼袋,T恤上到處濺的是搗爛的胡蘿蔔
泥。孩子手裡拿著一個巨大無比的藍色撥浪鼓,他肯定有一歲了。
“下午好,”我亮出了自己的警徽,“我是劍橋郡警署的總督察,漢
斯•理查森。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有關馬克和克雷爾•埃文斯的。”
她聳了聳鼻子。
“他們怎麼了?”她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夫人,請你先說一下你的名字。”
“瑪麗-簡•盧瑟福。”小男孩在她耳邊搖著撥浪鼓,她臉部抽搐了一下。
“雙日人?”
“那當然。督察,我沒有多少時間。弗雷德都快把我逼瘋了。你到
底想要瞭解什麼?”

之前準備的問題,我都不打算問了。《犯罪調查學》上面說了,面
對每一種情況,員警都應該隨機應變。
“為什麼你不喜歡埃文斯夫婦?”我問道。
她的臉上掠過驚訝的表情。
“你……你怎麼知道我——”
“剛才我提到他們名字的時候,你聳了聳鼻子。你不喜歡他們什麼
呢?”
她抿起了嘴唇。小弗雷德又開始搖撥浪鼓了,這一次是朝著我搖。
這雜訊真是折磨我的神經。騙子就不該有槍,小孩子就不該拿大撥浪鼓。
“我不應該說的……”
“我不會告訴別人。”
“我真的不應該,但是他們……我一直都覺得紐納姆應該是雙日人
的高檔社區。雙日人。即便這對夫婦中的一個多金又有名,但是這樣的
高檔地段不應該受到污染……被某種等級的人污染。你明白我的意
思?”
“我差不多懂了。但你喜不喜歡克雷爾•埃文斯這個人呢?”
她做了個鬼臉。
“為什麼不呢?”
“每次我抱著弗雷德經過,她都妒忌地看著我。這一事實在我日記
中多次出現。很可能是她一直都想要一個小孩吧。但是她真的不應
該……”
她神色惱怒,沒有說下去。
“為什麼埃文斯太太不應該要小孩?”
“你今天早上沒有聽新聞嗎?”她說道,“雙日人和單日人的夫婦有
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生出單日人的小孩。百分之二十五呢,你注意了。
竊以為,這個比例相當大。”
“我不明白有什麼不對的。”
“這個世界上愚蠢的單日人已經夠多了,督察。大多數謀殺案都是
單日人幹的。這是事實,不是嗎?事實就是,單日人已經給我們雙日人
製造了夠多的麻煩。雙日人不應該隨隨便便污染自己的血脈。你不同意
我的看法?”
“也不是所有的單日人都是愚蠢的……”
她張大鼻孔,眯著眼睛看著我。
見鬼。我本來想要憤怒地回擊她,可是我不得不打住,生怕暴露自
己的身份。
“……但是我肯定很多人都贊同你的觀點。”我補充道,儘量讓自己
的語氣平和。
事實:我總是遇到像盧瑟福這樣的雙日人。雖然我很想沖他們大吼
大叫,但我真不該激動。
那個巨大的撥浪鼓朝著我襲來,我轉動脖子,正好躲過。撥浪鼓摔
到地上,發出了尖厲的聲音,小弗雷德聽到了,高興地大聲尖叫起來。

盧瑟福太太歎了一口氣。
“抱歉,督察先生,”她說道,“弗雷德太淘氣了。你還有什麼事情
要問嗎?”
“也沒什麼了。”我搖了搖頭,“這街上,誰用撥浪鼓打人,我已經
很清楚了。”

到了最後一戶人家,這家的主人就是早上穿著紫色的晨衣,一頭卷
發,跑到院子裡瞪著我和克雷爾的那位。我輕輕敲了敲亮晶晶的銅質門
環,那女人幾秒鐘就來開門了,黑色的眼睛熠熠發光。現在她戴著一副
大大的環形耳環,身上穿著色彩豔麗的針織裙子,裙子看上去就像一件
長袍子。她修整過的指甲上紫色和綠色交替出現,正好和她的裙子搭
配,每個指甲蓋上都綴有閃亮的人造水晶。
“你好,”我出示自己的警徽,“我是劍橋郡警署的總督察,漢斯•理
查森——”
“我早些時候看到你把馬克從他家裡帶走了,”她說話有很重的鼻
音,“他犯了什麼事情?壞事?”
“我無可奉告。”她聽我這麼說,臉上浮現出失望的表情,“夫人,
你的名字?”
“卡門•米蘭達•斯科特-湯瑪斯。”
“名字很氣派嘛。”
“我媽媽是巴西人。她是以著名森巴舞歌手的名字給我命名的。但
我丈夫是英國人。”

“雙日人,對嗎?”
“是的。”
“我能問幾個關於埃文斯夫婦的問題嗎?”
“當然可以,”她說道,“進來說吧。”
我走進她的起居室。一大股檀香和廣藿香的氣味直沖我的鼻孔。與
瑪莎•布朗的家裡不同,這裡的傢俱鋪張豪華。房間對面是兩個落地
窗,紫色的珠簾在微風中飄蕩。斯科特-湯瑪斯太太指了指天鵝絨沙
發,示意我坐下,沙發上是苔綠色的靠墊。我搖了搖頭,寧願站著。
“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反常的事情?”我說,“昨天或是前天?他們
有客人來訪嗎?”
斯科特-湯瑪斯太太皺起了眉頭。
“沒有,”她說,“我覺得沒有。但是我得說一下,我在家只能看到
他們家的前門。看不到他家的側門。”
“這個女人呢?”我拿出了索菲亞駕照的彩色影本,“以前見過她
嗎?”
斯科特-湯瑪斯太太興致勃勃地仔細端詳索菲亞的面孔。但是她又
搖了搖腦袋。
“沒有。”
我應該試一試不同的問話方式,稍微不同常規,有時會大有收穫。
“那有沒有什麼事情沒有正常發生呢?”

她眼睛一亮。
“我覺得馬克昨天沒有出過門。但也許他出過門,我沒有注意到。”
“他不常待在家裡嗎?”
“我查一查呢。”她走到沙發前面,拿起沙發上的手提袋,從裡面掏
出日記來確認,“啊,是的,我的日記說星期四和星期五上午馬克總是
出去長跑。他會跑到水灘,然後再跑回來,每次都是。有一次我問他為
什麼,為什麼要在這兩天跑呢。他說作家需要動起來,要保持腦子的活
躍。很有意思,不是嗎?可能就是因為有意思,我才記下來的吧。”
真是非常有意思。如果星期五跑步是他日常活動中不可分割的一部
分,那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他昨天才會待在家裡。他的
確說了,他想照看妻子。但也許還有什麼別的原因。他沒有告訴我的原因。
“還有什麼別的常有的事情沒有發生嗎?”
“兩天前,那輛菲亞特經過這兒。但是昨天沒有來。”
“一輛黑色的舊菲亞特?”
她點點頭,一副吃驚的樣子。
“什麼時候經過的?”
“晚上早些時候。朝著那個方向駛去了。”她指了指格蘭賈斯特草坪
的西盡頭,那兒有路側停車帶,然後就是通往格蘭賈斯特的人行道。
“你看見車裡的人了嗎?”
“肯定是個女人。也許是金髮。不太看得清楚臉,車窗貼有防曬膜。”
“經常從這兒經過嗎?”
“哦,是的。”斯科特•湯瑪斯太太用力點頭,“到了他們房前,她就
會放慢速度,然後再加速。奇怪得很,不是嗎?但肯定是事實。哦,
看,馬克又……”
她指著窗外。馬克•埃文斯開著一輛佈滿灰塵的黑色捷豹,正在自
己的府邸外停車。他從車上跳下來。不遠處是我的司機和警車,他狐疑
地瞪著看了一會兒。接著就眉頭緊鎖朝四周掃視了一番,走過去,打開
後座的車門。他抱出了好大一捧深紅色玫瑰花束,我的眼睛都睜大了。
那至少有一百朵。
“哦,我的上帝呀,督察先生。”斯科特-湯瑪斯太太難以置信地吸
了一口氣,她的眼睛瞪得和牆上掛的水晶盤子一樣大了,“這肯定是我
見過的最大的玫瑰花束。”
“是挺大的。”
“馬克肯定在妻子那兒遇到麻煩了。那種真正的麻煩。大坑呀。”
“你怎麼知道?”
“玫瑰的顏色越深,坑就越深。花束越大,坑就越大。這是印在我
腦子裡的兩個事實。馬克總是大張旗鼓地動作,我母親也是這樣。很戲
劇化。我希望我丈夫也能多少像他這樣。但是我丈夫從來不給我買花。”
“請原諒,”我朝著門走去,“我有一句要緊的話必須對埃文斯先生
說一說。”

這世界上有三種男人:拈花惹草的雜種,精緻世故的無賴,
還有就是可笑的混蛋。我真是不幸,居然遇到了一位集這三種特
質于一身的男人。
——索菲亞•愛琳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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