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空間三部曲123

Bubkes → 發表 2024-07-03T00:06:55
空間三部曲123
“早上好,早上好,斯塔多克先生。”他說,“讓我極其抱歉的是——呃——還是長話短說吧,如果不是因為我認為,為您的利益著想,您應當在第一時間全盤瞭解有關事實,我是不會打攪您進早餐的時間的。請您務必把我將要告訴您的事情當作絕密。這個消息令人很痛苦,至少令人很不安。我可以肯定,隨著我們的談話深入下去(請坐,斯塔多克先生),您會意識到,在您當前的處境下,我們從一開始就有一支員警力量保護——用這個名字實在不合適——是多麼明智。”
馬克舔舔嘴唇,坐了下來。
“我提起這個問題時,勉為其難,”威瑟繼續說,“我本會更感困難,若不是我感覺可以向您保證——在談及此事之前保證,您懂的——我們對您都有絕對的信心,對於這一點,我真誠希望您也能開始還以誠摯之心(說到這裡他才第一次和馬克對視)。我們將這裡的人都是視為兄弟以及——呃——姐妹:因此,我們在這間屋裡所說的一切都應被視為不折不扣的、最大程度的絕密,並且,我認為,我們都應認為可以以最率性、最隨意的方式來討論我將談到的這個問題。”
哈德卡索小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感覺頗像一聲手槍炸響。
“你的錢包丟了,斯塔多克。”她說。
“我的——我的錢包?”馬克說。
“沒錯,錢包,皮夾子。放錢和信的玩意兒。”
“沒錯,確實丟了,你們找到了嗎?”
“錢包裡是不是有三鎊十先令,五先令的郵寄票根,一個自稱梅特兒的女人來的信,一封布萊克頓學院財務總管的信,還有G.亨肖、F.A.布朗尼、M.貝切爾的信,還有一份在艾奇斯托鎮市場街32a號西蒙斯父子店訂做衣服的帳單?”
“差不多就是這些啊。”
“就在這裡。”哈德卡索小姐指著桌子。看到馬克向前走來,她又喊道:“別動!住手!”
”這究竟是搞什麼?”馬克說。這種腔調,在這種情況下,依我看來對任何人都是很自然的,但是員警總是將這種態度稱為“氣勢洶洶”。
“沒搞什麼。”哈德卡索小姐說,“這個錢包發現的地方,是在路邊的草地上,距離辛吉斯特的屍體約五碼。”
“老天啊!”斯塔多克說,“你難道是說……這太荒唐了。”
“你求我沒用,”哈德卡索小姐說,“我不是律師,不是陪審團,也不是法官。我只不過是個女警。我告訴你事實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謀殺辛吉斯特的嫌疑犯?”
“我真誠地認為,”副總監說,“即便這個讓人痛苦的情況不得不從某個角度加以看待,但是在此階段,你不應當理解為這在您本人和您的同事之間造成任何顯著的不同。這問題不過是走走手續過場而已——”
“走過場?”馬克憤怒地說,“如果我沒聽錯,哈德卡索小姐指控我謀殺。”
威瑟仿佛從遙不可及的遠處看著他。
“哦,”威瑟說,“我真的認為,這樣說對哈德卡索小姐的立場可很不公平。她在研究院裡代表的那個部門,如果要在國研院內採取任何如此的行動,那都是嚴重的越權——這是假設,我們純粹出於討論的目的,作此假設,他們在將來希望,或者可能希望這麼做——儘管她的部門和研究院之外的當局有聯繫,但是她那個部門的功能,不管我們如何規定,都和任何這類行動不相關;至少,我是如此理解您說這句話的意思的。”
“但我想,我關心的正是外界的相關當局。”馬克說。他的嘴直發幹,很難讓別人聽清,“照我來看,哈德卡索小姐意思是說,要逮捕我。”
“恰恰相反,”威瑟說,“這正是證明我們保留自己的執法機構意義重大的最好的一個例子。如果普通員警發現了這個錢包,或者我們是處於普通市民的地位,市民會認為,他把錢包交給員警義不容辭——在此極其困難的形勢面前,我們本也會有責任把錢包交給員警——那我擔心,這件事可能會使您極其不便。我不知道哈德卡索小姐是否向您說明了,正是她的部下,也只有他們,發現了這個——呃——尷尬的情況。”
“您究竟是什麼意思?”馬克說,“如果哈德卡索小姐並不認為這是我犯罪的確鑿證據,那為啥要像現在這樣整我?如果她認為這是證據,又怎麼能不報告當局呢?”
“我親愛的朋友,”威瑟文縐縐地說,“就委員會而言,對於此類情況,並未絲毫打算要規定我們內部員警力量之許可權,更無意限制他們的手腳(您的問題正好和此有關)。我認為,沒有人曾建議過哈德卡索小姐有義務——以任何方式限定她自己的主動權——和外界當局溝通。而外界的當局,因為其組織的原因,應當認為,在處理此頻繁發生、極其重大而又涉及准技術層面的調查方面,是力不從心的。所以,哈德卡索小姐及其部下在其內部工作之中發現的任何事實,都只彙報國研院內部。”
馬克說:“您的意思是,哈德卡索小姐認為她掌握了證據,可以把我以謀殺辛吉斯特的罪名逮捕,不過好心地打算隱而不發?”
“你可算明白了,斯塔多克。”“仙女”說。過了一會工夫,馬克第一次看見她真的點燃了那雪茄,噴出一股煙,然後笑了,或者不是笑,而是收回嘴唇,露出了牙齒。
“但我自己並不想這樣。”馬克說。這話並不完全是老實話。不計手段,不計代價,把這事保密的想法,在幾秒鐘前突然閃現在馬克心中,就像給快要窒息而死的人帶來了空氣。可他心中還有公民的責任這類品質存在,所以他繼續表示反對,幾乎沒有注意自己的情緒。“我不需要這些,”他說,聲如雷鳴,“我是無辜的,我想我最好去報警——真正的員警——我現在就去。”
“你要是活夠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仙女”說。
“我要個清白,”馬克說,“指控會馬上落空。我沒有可信的殺人動機。而且我也有不在場的證人:大家都知道我那天晚上是在這裡過夜的。”
“真的嗎?”“仙女”說。
“你什麼意思?”馬克說。
“動機總是不缺的,你知道。”她說,“任何人都有動機殺任何人。員警也是人。只要事端一開,他們自然就想抓人定罪。”
馬克告誡自己他不害怕。可要是威瑟能把窗子都關上,讓爐火熊熊燃燒,他就不會這麼冷了!
“這裡有一封你寫的信。”“仙女”說。
“什麼信?”
“寫給你自己學院的某位培漢姆先生的,日期是六個星期以前,你在信裡寫‘我希望暴雪比爾能早日升天’。”
這個草草寫成的便條猛地刺激了馬克的記憶,帶來如劇痛一般的感受。這是那種進步派之中常見的愚蠢玩笑——在布萊克頓的時候,這類話一天也能說上一打,針對一個對手,甚至不過是對一個俗人。
“這信怎麼到了你的手上?”馬克說。
“我想,斯塔多克先生,如果想讓哈德卡索小姐洩漏任何關於院警如何開展實際工作的情況——我是說細節——那是很不恰當的。我這麼說,並不是對國研院所有成員之間的徹底互信有一絲否認的意思,這是國研院最可貴的品質之一,這也是我們對國研院寄予的厚望,互信是形成一個堅實的、有機的組織所不可缺少的素質。但是當然也存在一些特定的範圍界限——當然,沒有明確的劃分,但是在對應的環境中,以及遵守組織內部的風氣或整體的辯證關係,會不可避免地出現這些界限——在這類界限和領域內,人們雖互相信賴,能夠口頭交流,反而會——呃——適得其反。”
“難道你不認為,不管是誰都會把這封信看得很嚴重嗎?”馬克說。
“你有沒有試過向員警解釋事情?”“仙女”說,“我是指你所說的真正的員警?”
馬克一言不發。
“而且我還認為你的不在場人證也不中用,”“仙女”說,“我們看見你晚餐時和比爾說話。他出去的時候,我們看見你和他一同出了前門。可沒人看見你回來。直到第二天早餐時才看到你,中間這段時間我們對你的行動一無所知。如果你和他一同坐車去了謀殺現場,你就會有足夠的時間走回來,在約兩點一刻左右上床睡覺。晚上很冷,你也知道。所以你的鞋子也不用沾滿泥濘之類的。”
“請讓我指出哈德卡索小姐所說的一點,”威瑟說,“這很好地表明瞭院警的意義重大。案情裡有眾多細微的線索,要指望普通的員警機關去瞭解這些線索,是不合理的。可這些線索,只要繼續保留在我們這個家庭的內部不洩露出去(斯塔多克先生,我把國研院看作一個大家庭),就不會有可能釀成任何誤判。”
馬克的精神混亂了,以往在牙醫手術室裡動手術,以及被帶進校長的書房時,這精神混亂曾多次困擾他,而現在,他開始認為眼前騎虎難下的處境,就等於被關在這間熱氣騰騰的屋子裡,困對四面高牆。一旦他能不惜一切代價,沖出這屋子,回到自由的空氣和陽光下,逃離這鄉下,遠離副總監一直咯吱作響的衣領,遠離哈德卡索小姐雪茄蒂上的口紅印、遠離壁爐上掛的國王像,那該多好!
“你真的建議我不要去找員警嗎?”馬克說。
“找員警?”威瑟似乎頭一次聽說這建議,“斯塔多克先生,我認為沒有任何人希望您採取如此不可挽回的行動。這樣的行動,甚至會有人認為你有罪——無心之罪,我要立刻說明——是對你的同僚某種程度的不忠,尤其是對哈德卡索小姐。那樣,你當然就不在我們保護之下了。”
“就是這回事,斯塔多克,”“仙女”說,“你要是進了員警的手裡,那你就算進了他們掌心了。”
馬克做決定的時間,不知不覺就溜走了。
“哦,那你希望我怎麼做?”他說。
“我?”“仙女”說,“老老實實坐好。是我而不是外人找到了這錢包,這是你的幸運。”
“幸運的不僅是——呃——斯塔多克先生,”威瑟文雅地補充說,“對於整個國研院來說也是如此。我們對此可不能漠然視之……”
“只有一個隱患,就是我們還沒有得到你寫給培漢姆那封信的原件。只有影本。不過只要運氣不太背,這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
“那現在什麼也不必做了?”馬克說。
“確實,確實,並不需要立即採取任何正式的行動。當然了,我強烈建議你萬分謹慎,並且——呃——呃,接下來的幾個月要小心行事,我同時也完全相信你會這樣做。只要你和我們在一起,我感覺,蘇格蘭場就會投鼠忌器,除非手頭有非常確實的證據。毫無疑問,今後六個月內,普通執法機關很有可能和我們自己的機關——呃——較量較量;但我認為他們不太可能把這個案子當作試金石。”
威瑟的態度宛如慈父。
“可你不是表明他們已經懷疑我了嗎?”馬克說。
“我們希望沒有,”“仙女”說,“當然了,他們想抓個犯人——這很自然,不過他們清楚得很,最好別找這樣的犯人:惹出事來讓他們不得不去查國研院的後臺。”
“可你瞧,真該死!”馬克說,“難道你們不希望一兩天內就能抓到竊賊嗎?你們就袖手旁觀嗎?”
“竊賊?”威瑟說,“目前還沒有報告說屍體也被搶劫過了。”
“我是說那個偷了我錢包的賊。”
“哦——啊——你的錢包,”威瑟輕輕地拍著自己高雅英俊的臉龐,“我明白了,我懂了,的確,您以偷竊罪名指控某個不知名的人或一群人——”
“可老天啊!”馬克說,“難道你們認為沒有人偷這錢包?你們以為我真的當時在現場?你們都認為我是個殺人犯嗎?”
“請注意!”副總監說,“請注意,斯塔多克先生,請您切勿喧嘩。這是個魯莽的舉止,而且我還要提醒您,有女士在場。按我的回憶,我們這邊從沒有說過謀殺犯的事,也沒有提出這類指控。我急於要做的,是完全澄清我們的所有措施。當然會有一些行為原則和固定的程式,道理上您應當遵從這些規則,不過,要是如此,我們就很難繼續討論了。我肯定哈德卡索小姐也同意我的意見。”
“對我來說都是一回事,”“仙女”說,“我不懂為啥我們在努力讓斯塔多克不上法庭,他卻對咱們吆喝。不過那由他看著辦。我今天還很忙,不想整個早上都耗在這裡。”
“真的,”馬克說,“我本該想到那麼說也是合情合理的,就是……”
“請鎮定,斯塔多克先生,”威瑟說,“我說過了,我們將彼此視為一個大家庭,不用正式道歉這種虛禮。我們彼此懂得對方,也都不喜歡——呃——逢場作戲。請允許我說明,以最友好的方式,任何情緒上的失態都會被委員會視為——呃,對您的目前職務的認可有所不利。我們所說的,當然是那最嚴格的信心。”
馬克早就不關心工作了;可他現在意識到,解雇的威脅就等於上絞架的威脅。
“我很抱歉我的粗魯態度,”他最後說,“您建議我該如何做?”
“別去管伯百利之外的閒事,斯塔多克。”“仙女”說。
“我覺得哈德卡索小姐給了您最好的建議,”威瑟說,“既然斯塔多克太太要來和您團聚,那這暫時的軟禁——您懂的,我用的是這個詞的隱喻之意——不會特別艱難。您得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斯塔多克先生。”
“哦……這提醒了我,先生,”馬克說,“我還沒有想好是不是讓我的妻子來這裡,實際上,她身體不太好——”
“可是,既然如此,你肯定更急著把她接來吧?”
“我覺得這裡不適合她,先生。”
副總的眼神四處遊移,聲音壓得更低。
“我差點忘記了,斯塔多克先生,”他說,“要恭喜您被引見給我們的頭。這標誌著您的職業出現重大轉機。我們現在都認為,您已經在更深的層次上真正成了我們中的一員。我肯定,您內心一定絕無想法要抵制他對您這種友好的——甚至是慈愛的關心。他急切地要歡迎斯塔多克太太儘快來我們中間。”
“為什麼?”馬克突然問。
威瑟看著馬克,臉上是難以捉摸的微笑。
“我親愛的孩子,”他說,“為了團結,您知道的。我們是個家庭,她會——她會成為哈德卡索小姐的好朋友!”馬克還沒有從這個駭人的想法中清醒過來,威瑟就站起身來,拖著腳走向大門。他一手拉著門把手,一手搭在馬克的肩膀上。
“您一定等早餐等餓了,”他說,“別讓我再耽誤您的時間了。要萬事小心。還有——還有——”這時他臉色突變,大大張開的嘴立刻變得仿佛瘋狂猛獸的利口,昏花的老眼變得毫無人性,“把那姑娘弄來。你明白嗎?把你妻子弄來。”他又說,“頭……他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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