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單日人,雙日人07

Bubkes → 發表 2024-07-01T15:40:15
單日人,雙日人07
好多年前,你的後媽告訴你爸,說她在垃圾箱裡看到了你的日記
本。你爸覺得你瘋了。這就是為什麼他決定把你拖進劍橋的精神病房,
這就是為什麼你最後來到了這裡。這就是為什麼看護們那麼急於讀你的
日記。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把你關在這裡這麼久,他們擔心你就是那種自
認為什麼都記得的瘋子。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不遺餘力地確保你逃不出
去。他們給了你日記本,可你從來不費心寫日記。甜心,我想著該告訴
你。趁著昨天的對話還清晰地留在我腦子裡。你肯定不想和那三個傻瓜
一起埋在島的那一頭,對吧?
我腦子裡滴答一聲。微弱的陽光透過白楊木照下來,突然有一種凶
險的意味。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這種明白令人不安。我感到了威脅,
也頓悟了。感謝瑪莉絲卡讓我睜開了雙眼,看清了聖奧古斯丁的事實。
看到了聖奧古斯丁之外的各種可能性。
比如說,報復。我想要報復,我應該報復。
我喃喃地說著感謝的話。因為她猛地一戳,我有了行動。我拼了命
也要出去。
現在,外面陰雨連綿,我坐在屋簷下。揮之不去的噩夢。一大瓶伏
特加給了我安慰。
但是,多虧了瑪莉絲卡,現在我至少自由了。該死的心臟驟停。可
惜她再也沒有回到阿姆斯特丹。我吻了吻她冰冷的嘴唇,他們就把瑪莉
絲卡抬進了停屍間。她說得對,她裝在棺材裡走出了外赫布裡底群島
我不會再重複那些讓我走進聖奧古斯丁的錯誤。如果你記不住過
去,你就會重複犯錯。如果你記得,你就不會犯太多的錯。從現在開
始,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要保持專注。回去睡覺。當然還是要等我
喝完這瓶伏特加。

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毀了那個男人,他毀了我的生活。
經常性地。

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我醒過來,發現自己不記得前天發生
的事情。真是天崩地裂。就像是有人把一把大尖刀插到了我心臟
裡。這一天,大部分時間我都迷迷瞪瞪地走來走去。我一直認為
自己是雙日人。所有的人都覺得我像我的雙日人爸爸(而不是單
日人媽媽);從七歲開始,每門功課,我都是優秀生。根據《等
級登記法案》(1898),我明天就該到單日人部門登記。而且我
還得告訴我在劍橋郡警署的上司,我是個單日人。我的職業前途
立刻就會灰飛煙滅:我就是熬到退休,也只能是個低級的巡警。
(注意:我要緘口不言,看看會怎麼樣。如果我自己不說,誰又
能知道我是單日人呢?肯定有辦法可以想。他們不是說過嗎?在
研習日記內容方面,單日人和雙日人旗鼓相當。從現在開始,我
每天都要寫下非常詳盡的日記,全力以赴地研究日記。每天早
上,一大早起來就這麼做;我肯定,只要自己肯用功,記住的內
容肯定可以超過百分之七十。我可不想看著自己的雄心壯志成為
泡影。)
——漢斯•理查森的日記,1990年



漢斯
距離這一天結束還有13小時15分鐘
雖然很遺憾,但我不得不放了馬克•亨利•埃文斯。我真的很想把他
關在警署後面的牢房裡。
他說謊。他很可疑,他散發著臭味。
但我拿他沒有辦法。那個死去的女人和他有過節,卻還與他有婚外
戀,而我手裡只有這個女人留下的一本日記,一本語無倫次的糊塗賬。
這個女人注射肉毒素美容,也是一個在瘋人院待過十七年的前暴食症患
者。突然有一天,她好像明白過來,發現過去的一切都歷歷在目。這樣
的東西實在算不上鐵證,沒法起訴埃文斯先生。
我盯著眼前的棋盤,仔細思考,然後把白棋的一個“兵”往前挪了一
步。
他說謊了。我不相信他。但這個女人更糟糕。她日記裡的東西,我
一個字兒都沒法相信。事實:二十三歲後,與短期記憶相關的蛋白質就
受到了抑制。索菲亞•愛琳說自己什麼都記得,這完全不符合科學解
釋,也不符合科學邏輯。
這絕對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荒誕的事情。
我又把黑棋的一個兵往後挪了一格。這樣走棋看起來完全就是自尋
死路。


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昨天的一切我都記得,還是
非常清楚的彩色照片。早上醒來的時候有點宿醉,晚上讀著《想要成功
你必須知道的十件事》就睡著了。十八歲生日之前的每一件事情,我也
是記得清清楚楚。比如說,各種犯罪學的課程、書上最微不足道的細
節。《刑事學基礎》這門課的教授頭髮花白,五卷的教材就是他本人撰
寫的。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的毛孔長什麼樣。他穿著髒兮兮的燈心絨衣
服,身上散發著臭臭的雪茄味道,另外還有香腸烤糊了的氣味。
但是,人怎麼可能記住二十三歲後的所有事情呢?那是不可能的。
煩躁中,我把白棋的象往前斜走了一格,敲掉了自尋死路的黑棋兵。
那東西讀起來真是貨真價實的白日夢。今天要不要讀完索菲亞的日
記呢,我有點舉棋不定了。要不,等到明天吧。事實:收到報案後的二
十四個小時內,我應該關注無可爭議的確鑿證據。涉及謀殺,更應該如
此。而且,我希望在今天結束之前找到殺人者的身份。
又想喝咖啡了,我站了起來。剛邁出步子要走向自動售賣機,年輕
人托比亞斯就開門沖進了我的辦公室。
“我通過各種資料庫搜索她的指紋,”他說道,“什麼都沒有找到。”
我並不驚奇。索菲亞看起來並不像是有犯罪記錄的人。
“我還在車管局核實了她的詳細情況,”他繼續說道,“他們證實索
菲亞•阿莉莎•愛琳是雙日人,於1970年11月20日出生在百慕大群島。
2013年8月21日,她拿到了駕照,沒有違章記錄。皇家稅務海關總署肯
定他們資料庫裡沒有索菲亞•阿莉莎•愛琳的記錄。註冊總署、內政部和
選舉登記處都沒有她的記錄。記憶體部和雙日人部門也沒有。”
“你繼續查下去。總會在某個資料庫裡找到她的名字。”

“好的,”他點頭道,“我還查了她的機動車登記號。2013年8月22日
她從坎伯恩的一個經銷商那兒買的車。二手的黑色菲亞特,兩千九百英鎊。”
我僵住了。
“但我也沒能找到她的醫療記錄,”他攤開手,繼續說道,“國民保
健體系的檔案中沒有索菲亞•阿莉莎•愛琳的名字。阿登布魯克醫院也沒
有。為了穩妥起見,我甚至查找了她出生十年前的資料。就是什麼都沒有。”
索菲亞的日記比我原本認為的還要虛幻。托比的調查進一步說明了
日記內容的荒謬。也許,我需要確鑿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懷疑。
“我要你去調查兩件事情,”我說道,“第一件就是愛琳所有的財務記錄。”
托比點了點頭。
“第二件,你去核實一下她是否在聖奧古斯丁精神病院待過。我對
這個精神病院也不太瞭解,只知道有可能坐落在外赫布裡底群島的某個地方。”
“外赫布裡底群島?”托比眯著眼睛望著我。
“是的,可能找不到。”我聳了聳肩,“你去查就是了。”
托比搖了搖頭,走出了房間。我掏出了答錄機,點開了索菲亞•艾
琳的文檔,錄入了以下事實:1970年11月20日出生於百慕大群島;二手
黑色菲亞特,有色車窗。事實:不起眼的小細節也會有助於解決難題。
我按下重播鍵,檢查機子是否錄下了我口授的內容。這時,我聽到

距離我桌子幾碼之外的地方傳來了腳步聲。這肯定是我的副手哈米什,
他腳上還穿著厚重的靴子。見鬼。如果保護區取證能夠再拖上他幾小時
就好了。他不在,我還舒坦些。
“你還是認為她是自殺?如果是這樣,你還是等著拿屍檢報告吧。”
我說道。
“漢斯,回來的路上我決定到太平間看看。瑪傑裡和她的助手們開
始檢查屍體的表面。我求她,讓她先非正式地透露點消息給我,說這對
我們調查案子有用。她就同意了。”
哈米什一臉的揚揚得意。
“然後呢?”
“他們還是不能排除自殺的可能性。至少目前不能。屍體表面沒有
發現任何外傷的痕跡。”
“嗯……”
“你堅持覺得是他殺,真是不明白你怎麼想的——”
“有可能你沒有注意到,她身上套了一件巨大的風衣。”我的聲音中
有一絲惱怒,“這件衣服太大了。並不是她的衣服。”
“但是——”
“有人給她穿上了這件衣服。那個人驚慌失措。那個人想要儘快處
理掉她的屍體。衣服裡的石頭不過是笨拙的掩飾行為。”
“我不懂你的意思。”
“事實就是,這一周劍河的水流比往日湍急。最近一兩天,下了不少雨。”
“結果呢?”
“結果就是,水流沖掉了部分壓住屍體的石頭。她的屍體浮了上
來,纏繞在了那棵樹下的水草中。”
“即使這樣,還是有自殺的可能。”哈米什倔強地說道,“我們不能
過度解讀一件過大的外套,好像現在就流行這個款式。前天晚上,我搭
上了從劍橋回來的最後一班火車,看到好幾個人穿成那樣,就像套在大
口袋裡一樣。甚至我妻子都有一件這樣的衣服,昨天還穿著去穀物交易
所聽了音樂會。”
我歎了一口氣。事實:有時,這個人更多的是阻礙我辦案,而不是
幫忙。一部分原因是他裝模作樣,自以為是,劍橋郡警署大多數雙日人
警探都有這個毛病。幹警探,必須要能跳出框架來思考,哈米什卻無法
做到這一點,這樣一來,他的問題就更嚴重了。也許我該替自己的副手
感到難過才對,顯而易見的東西,他總是視而不見。不管怎樣,他是到
了瑪傑裡•謝爾敦醫生那兒去了一趟,我應該多問他幾個問題,多得到
一些細節資訊才對。
“瑪傑裡在屍體表面找到什麼殘留物沒?”我說。
“我沒問。”
我都快要發出哀怨的聲音了。這是一個基礎問題,任何有點自尊心
的警探都會問這個問題的。
“大概的死亡時間呢?”
“瑪傑裡還沒有得出最後的結論,”哈米什說道,“她初步的估算是
在三十二個小時到三十八個小時之前。她說這個時間是從死後僵直的程
度判斷的。”
這就是說索菲亞•愛琳是在星期四晚上的某個時間被謀殺的。
也就是前天。
我希望殺死她的人不是單日人。如果是單日人幹的,那就討厭了,
我的調查就會相應地複雜很多。如果是雙日人幹的,我就該在今天結束
之前找到那個罪犯。雙日人會記得自己幹了什麼。我就會更容易得到他
們的老實交代。
“瑪傑裡還發現了什麼?”
“金色頭髮是假的。愛琳天生是深褐色的頭髮。她做過很多整容手
術。下巴、鼻子、耳朵、面頰。矽膠豐乳、肉毒素,還有填充劑。”
這女人在日記中說為了整容手術付了很多錢,至少這一點不是她臆
想出來的。
“還有什麼?”我問道。
“就這些了。瑪傑裡希望在今天結束之前能夠拿出驗屍報告。”
我巴不得馬上就能知道確切的死因。但是除了等待謝爾敦醫生的報
告,我也別無他法。現在,我要做的是不要讓哈米什打擾我思考。我得
給他找點什麼事情做,免得他礙手礙腳。
“我想請你幫我查點事情,”我把黑棋的象往回挪了挪,吃掉了白棋
的一個兵,“據我所知,馬克•亨利•埃文斯中午的時候要在市政廳舉行記
者招待會。你去看一看,然後告訴我結果怎麼樣。”
“馬克•亨利•埃文斯?”我聽出哈米什的語氣中有一絲驚訝,“回來的
時候,我看到了競選海報。他不是競選南劍橋郡的獨立候選人嗎?”

“沒錯。親愛的埃文斯先生,狡猾得很呢。”
“索菲亞•愛琳和馬克•埃文斯之間怎麼會有聯繫呢?”
“他們中的一個說他倆搞床上去了。另一個說他們沒有。”

我目前處境不妙,繼續調查之前,我要再熟悉一下幾個關鍵事實。
我掏出自己的電子日記,把拇指放在指紋識別按鈕上,打開了前天晚上
寫的內容。最後一部分是這樣的:
今天我做了兩件蠢事。我和哈米什正在討論一件小事,這時我
說要核實一下兩天前的日記。哈米什迷惑地給了我一個有些懷疑的
眼神。當然,我糾正了自己,說自己的意思是說要看看三天前的日
記,不是兩天前,然後我就立馬換了個話題。我居然犯了個這麼顯
眼的錯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粗心到這個地步。
注意:在哈米什面前,說話務必要小心。如果再犯這樣的錯
誤,他肯定要開始調查我了。如果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那後果不
堪設想。如果上面的人發現我在偽裝雙日人,他們肯定會立刻給我
降職。甚至會解雇我,而且連離職補償金都不會給。只要暴露了,
我在警方就職期間無可挑剔的記錄,我一日之內所破的案子數量,
我腦子依然清楚的事實在他們眼裡就什麼都算不上。凡是涉及單日
人,警方的觀念簡直就停留在侏羅紀:單日人沒有能力擔任高級職
位。我不是也在日記中記下來了嗎?2014年安德魯•梅休在一次接
受採訪的時候說,警方能夠雇傭單日人擔任巡警,已經是胸襟寬闊
的表現了。
第二件蠢事發生在晚上。我下午6點20分就結束了工作(那一天
都很平安),決定在格蘭賈斯特慢跑一圈。到了紐納姆村邊上,我
看到了一輛破舊的菲亞特,就停在草坪前面的小路上。駕駛座上坐
著一位金髮女子,窗戶上貼有防曬膜,看不清楚她的臉。我慢跑著
從她車前經過,她抬頭看見了我。我們四目相對;我簡單地點了點
頭,繼續朝前跑去。
那個女人沖我背後大叫道,嗨!我驚訝地轉過頭,看到她從車
裡鑽出來,朝我沖過來。她的衣服鞋子都是黑色的,和她的車一個顏色。
她皺著眉頭問道,你是不是漢斯•理查森?我點了點頭,她居
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很驚訝。
你他媽的就是狗屎!她尖叫道。接下來,我就看到她揮舞右手
朝我打來。
我及時躲開了。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是他媽的狗屎,也不知道
為什麼她覺得有理由扇我耳光。但是,我知道的是,這個女人想要
襲擊執法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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